不知道季二娘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从前在崇文馆读书时,同窗中不乏有喜欢燃香熏衣者,但是那些味道都不曾让他如此心绪烦乱……
青年以为自己足够隐蔽,却不想他的动作已经被季明棠尽收眼底。
她许久未曾主动款待过客人,心底本就不够坦然,还当是自己哪里有不周之处,这才让李家郎君甚少朝她这里投来一眼。
女郎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想起读书人最爱风雅的种种传闻,伸手从镜箱中找出来一套点茶的器具。
这是当初阿姐来看她时留在房里的东西。
因为懒于招待旁人,季明棠愿以为它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未曾想今天竟然能让它得见天日。
虽然自患病后,她便没再练过点茶之法,但是好在之前学的那些技艺都还印在脑子里。
她垂下眸子,认真地用茶筅击拂茶汤,待到茶汤的颜色逐渐鲜白,茶末亦咬盏不散时,这才开口道:“李郎君,我已经给狸奴想了几个名字,还请你从中斟酌一二——”
“第一个名字是瑞雪,取自瑞雪兆丰年的寓意;还有拏云这个名字,其意高远,出自前朝的诗‘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1]……”
她的声音轻而柔,宋珩一边垂耳倾听,一边在心里忖道,都是些有典故出处的名字,想来季家二娘的父亲是永宁三年的进士,她自然也出落得才气逼人。
谁知季明棠话音刚落,就有些赧然似的,清了清嗓子复又说道:“还有一个最后名字,狸奴的一身毛色像极了端午时吃的白团[2],只是此物终究是民间吃食,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宋珩微怔,从古籍典故到街头小吃,转变之大,再次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新过门的妻子,当真称不上多么了解。
他平复下翻涌的思绪,温言开口道:“季娘子起的都是些寓意极佳的名字。
只是何不让狸奴抓周、自己选择名字呢?”
季明棠一听,好看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先前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法子!
修长的手指随意从案角拿过一摞绢纸,纸上恰是她先前誊抄过的佛经。
季明棠将纸翻至背面,一气呵成地写下了所有备选的名字,落笔后却望着显眼的几个大字皱了皱眉头。
她的字写得……着实不怎么样。
同样是父亲亲自教导,阿姐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自己的字迹却在狂放中透着一丝潦草。
“我的字写得不好,让李郎君见笑了。”
宋珩细细瞧了一眼她的字,忽地出声道:“书之一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3]。
季娘子的字虽然形质不足,神韵却挺劲有力。”
季明棠面上一热,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这么夸过她的字迹。
没想到李郎君看起来最是如玉君子的一个人,如今却信誓旦旦地说她的狗爬字气韵尽现。
不过被这样一打岔,她索性不再纠结字写得如何,直接将几个制成的小纸团扔到地上,又把狸奴从小窝里抱了起来。
或许是猫儿天性使然,它很快便用爪子挑中了一个纸团,拨到一旁玩弄起来。
女郎凑上前去,拿过纸团打开一瞧,现狸奴给自己挑的名字正是“白团”
二字。
她伸出手挠了挠猫儿的下巴,笑着开口:“枉我在典籍中挑了那么久,结果你还是最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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