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姜一直往后退,直到蝴蝶骨抵上身后的书架,不能再退,她才停下。
她愣愣的望着他。
恍惚之间,只觉得上空有一只大手,将他的五官提起来,与记忆中母亲的脸慢慢糅合起来,最终形成一张最为熟悉的面孔。
她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她长得根本不像父皇,只要是个人,只要稍稍多下一点心思,便不难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
皇帝的声音依旧如影随形:“妍儿,你看看,多少人向往着我的这张椅子,萧长亭,我妹妹,谁不赶着希望我两腿一蹬?若是你当了皇上,你爱谁便可以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天下人敢说个不字?”
见木姜沉默,他继续说:“我都替你考虑好了,等了做了皇帝,我便封萧长亭为王,与长公主势力相当,朝内我还提拔了好些布衣出生的官员,正好可以压制门阀子弟的势头,等你做了皇帝,哪里不逍遥,哪里不快活?这都是我——一手替你谋划的。”
木姜的指尖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掌心,她不答反问:“那你做皇帝快活么?既然快活,为何鬓发全白?”
“我……”
皇帝说不出,他也觉得累了,坐在这个皇位上实在太累了,累得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从这个围城里出来。
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木姜却不为所动。
她知道,纵使这长安城亮了一街市的灯,也只有一盏为她而留。
她的心很小很小,容不了万里江山,容不了太多漂亮的红尘皮肉,唯谢三郎一人,便已足矣。
————
谢三郎一身血污的坐在石塑的狮子边,眼睛微微眯着。
金楼主给他喂得解药,药性极强,蹿了火一般入了喉,烧的四时五脏欲碎,等缓过神后,百香楼已燃起了大火,从东往西,亭台楼榭无一幸免,往来的行人脚步错乱,提着水桶泼过去,却无济于事。
不知是哪里的小孩先哭起来,求救声,痛苦声刺痛的扎入谢三郎的耳朵。
他身子疲软,撑着手接力站了起来,却被来救火的人一撞,磕在墙上半天没个动静。
冬日枯燥,北风一刮,火势朝着城内涌去。
——“我的房子!
……”
有人掩面痛苦,积攒一生的金银珠宝化作灰烬。
——“娘!”
有小孩孤零零的站在火堆前,不知所措。
谢三郎挺直了背,极疼,可他忍着,像是一根弦,须得紧紧绷着,不然就软到地上去。
他推开眼前一个又一个人,在人潮中逆行,宫门外的侍卫乱做一团,谢三郎趁乱蹿了进去,却发现皇宫内也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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