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当时非常不屑地笑了。
李冉为了纪念,给高季同拍过许多视频和照片,她把这些东西都借给了高朗,高朗闲下来的时候会看,有天在看到李冉教两三岁的高季同喊爸爸时,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这好像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身体比他的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如那些心理医生所说,人类对于亲情的渴求是与生俱来的。
高朗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喊过爸爸,他努力回想高季同上一次叫爸爸是什么时候,却只能想起自己曾经对这个称呼的无所谓。
高朗想问问李冉,然后发现,他好像没有资格问她。
视频中,李冉偶尔出镜,她带着疲惫的笑容逗弄蹒跚学步的高季同,努力地笑着拍手引导摔倒的高季同站起来。
那未褪去青涩的脸上,眼神越来越黯淡,最终变成了他讨厌的样子。
他刚刚拿出手机的手就这么放下。
他记起有次在英国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是老宅的号码。
那时国内应该是凌晨三点,电话通了后没有人说话,他猜想应该是李冉,但那正是他们关系最不好的一段时间,李冉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然后等到她挂了,他也没有再打回去。
他那时还在生她的气,并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哪怕她哭也不行。
高爷爷总说他脾气倔,然后他果真就倔了这么多年。
屏幕里几个月大的高季同还是圆滚滚的幼崽时期,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晶莹的口水从他的嘴巴里流出来,除了那双眼睛半点看不出如今的长相。
李冉给了高朗很多视频,没想过他能看完。
因为她拍完后就存了起来,连自己都没好好完整看过一遍。
她想也许等以后高季同长大了离开了她的身边,她才会拿出来慢慢看。
那时候不仅是看高季同,也是看曾经的自己。
视频给了高朗几天后,有天深夜高朗给她打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冉在那时想起了曾经情绪崩溃的自己,那时候她如同溺水的人,渴望一根救命的浮木,极度渴望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吝啬得连道声音都不肯施舍。
有些人可能会希望有一天伤害她的人能感受她的痛苦。
但李冉不是。
从小爸爸告诉她的是,人要宽和以己待人。
高朗此刻也许需要她的声音,所以她开口了,轻声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一说完,高朗就挂了电话。
夜很深了,李冉看着挂掉的电话,想到了什么。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楼下路灯旁的长椅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她轻声叹了口气,穿上外套,出门前看了眼熟睡的高季同。
高朗暗自神伤,看到她的影子抬起头。
李冉递给他一件他上次留在这里的外套,说:“晚上有点冷,你穿上吧。”
高朗怔怔地接了,说:“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你上去睡吧。”
李冉在他身边缓缓坐下。
“其实你不用难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她说,“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过去,以后好好生活就行了。”
李冉也不知道跟他去做心理咨询是对还是错,现在看来只是撕开了过往的伤口。
高朗故步自封,所以情况比她严重得多,她这些日子也时时在反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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