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寒亭闭上了眼。
银白的剑光无法再映照于他瞳中。
过了一会儿,他方饱含痛苦地缓慢道:“如果是我个人意愿,他们都是仇敌,一个都不该活。
但从谷里的角度考虑,有能之士,倘若能真心为我所用,抛诸过去浩气身份,就应该接纳他们成为新的兄弟。”
“所以,以陶统领之能力、地位,在这个号称‘为所欲为、自在逍遥’的地方,依然连自己这一点意愿都坚持不了——
“自在焉在?逍遥何存?”
鹿鸣涧哂道。
她转身飞出烈风集,往三生路那来路而去。
“真是笑话。”
这恶人谷,不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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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寒亭被鹿鸣涧这般说道,不知是真的心境动摇,还是胸怀坦荡,亦或是看在章敛的面子上,总之,竟未让她这入过烈风集的人留下命来。
到了这一步,都是铁了心入谷的,焉有回头之理。
三生路也向是只有来路,无有归途。
既名三生,时光长河难道可以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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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咒血河上的宽桥,鹿鸣涧落于笔直的通路上。
她没再用轻功,而是像常人一样,靠着双腿缓缓走着。
烈风集的热闹传不到这么远,咒血河貌似沸腾的深红水流倒是哗然湍急。
鹿鸣涧渐行渐远,渐觉水声亦迢。
长风如啸,鹿鸣涧因为白日里太热而故意穿薄的衣衫,此时显出不便来。
她本是抱臂缩颈地漫步,想像从前没学武功时一样,重温一下自然中冷热侵人的感觉。
可又想到,寒冷会让身体变得僵硬、钝感和不灵活,万一有什么状况,还是保持较好的身体条件比较重要。
才激出似有白花浮动的碧色“春泥护花”
护体真气,鹿鸣涧顿觉通体生热,连裸露在外的脸孔、双手都暖洋洋的,冰刃似的夜风再也伤不到她分毫。
夜深人静声不闻,唯有枝头群鸦嘎嘎作响,伴着远处荒原里、或者兽苑中还未眠的孤狼哀哀的嘶吼。
其实,恶人谷腹地那环山围水、类似于岛的地形,军事上看虽易守难攻、天赐金汤,鹿鸣涧却一点也不喜欢。
站在雪魔堂门前时,鹿鸣涧四望,便觉群山如俯,似乎随时都可倾塌内陷,将身在其中的人尽数掩埋,让她觉得压迫和窒息。
还好那几层烈风集选址在中心山上,建得颇为高明,视野也算开阔,总不至于令人气息太过闭塞——尤其是远观谷主王遗风那高居山巅的处所,反有种一览天下小的意趣。
可那意趣到底是谷主他自己的,并非每一个恶人众都能享受。
此情此时,已绝了入谷的心思,夜间孤身逆走三生路,想起白日来时风尘仆仆、中心焦焦、恨不得长驱直入的自己,鹿鸣涧觉出一股油然的轻松。
连道边两旁的无际荒凉景色,都观赏得有滋有味起来。
师父醉酒与我剖白时,曾豪言世间一流,彼时我亦曾豪情万千。
师父说他很高兴,因为我说我要做最好的鹿鸣涧,而不是第二个章敛。
我那时是凭天性随心而言,并不知师父为何那样开心。
如今我终于知了——
万花谷和恶人谷,都曾收留、养育了年少轻狂的师父,让他一生感佩五内,视之如乡,即使遍游八方,犹有根系深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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