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此。”
她说。
()有了前车之鉴,埋首案牍的男人不敢再长耳朵长眼睛,他只当听不见她说话也看不见她的动作,只顾着出这最要紧的公差。
这趟公差出完,估计也分不清楚吃了几记重锤、又被她在肩上哪里磨牙咬出了血。
淋漓不知有无酣畅,血肉做的人却业已山穷水尽。
额角的汗滚落,咸涩的触感顺着眼尾深入到眼中,姜锦被刺得在眼纱里眨了眨眼,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擦,裴临的手就已经探到了她面前,似乎是想替她揩去这点汗水。
但他没有继续这个动作。
裴临很在意她的眼睛,比她表演出来的更在乎百倍千倍,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连触碰都不敢,而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却能瞬间把他从柔软的慾海拉回了冰窟般的现实。
他微微退后了些,哑声问她:“可要去洗沐?姜……”
尾音拉得有点长,姜锦猜到了他是不知该怎么叫自己,于是故意笑道:“可别这个时候唤什么煞风景的虚名套话……”
她的声音越放越轻,带着点勾人的调调,“锦锦,怎么样?”
哎呀,酸得姜锦自己都倒牙。
她有些期待地等着裴临的反应,而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
姜锦不解,他退她就往前挪,直到勾住了他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在失落。
裴临分辨不出自己内心的这股情绪到底是何滋味。
锦锦?
前世他这么喊她,都会吃她一脚,现在……
裴临眼神黯了下来,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可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一声锦锦算什么?他人现在还在她的榻上呢。
尽管知道,她没有必要为一个早该离开她的丈夫守节,可是此时此刻,作为陌生面首被她搭住肩膀的裴临,还是感到了深深的难过。
从前,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很少喊彼此的名字,大多时候一个眼神就足矣。
叠声的唤法只在以前玩闹的时候用来故意恶心对方,可时至今日,这样的玩笑话却都让他生出了能够被称为嫉妒的感受。
嫉妒“自己”
听起来很好笑,可眼下裴临确是真切地如此感受着如此异样的情绪。
谁都有机会亲近她,唯独他不可以。
若她知晓他的身份,只怕立时便会将他打出去。
他心知肚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却还是生起了同姜锦坦白身份的冲动。
就像前世今生,无数个因为逃避、因为懦弱不敢面对的瞬间。
没有前世的毒箭,他们也最多用不那么惨烈的方式分道扬镳;没有今生花灯下的灯祸,他就敢如预想那般同她剖白重生之事吗?
不是她没有勇气面对真相。
自始至终,没有勇气面对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恰如现在,是他在怕。
是他怕她知晓与她耳鬓厮磨的所谓面首,其实是伤她最深的旧人。
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她的呼吸。
他舍不得。
裴临闭上了眼,指尖不受他控制地在微微颤抖。
可是欺骗与谎言,不论矫以再多修饰,用再多的理由做糖衣去包裹,它也不可能是甜的。
如果只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刻给她重新编织一个谎言,那他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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