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夺过本该遮蔽风雪的伞,狠狠地往他胸口砸。
她学不来高贵雍容,连发脾气也不体面,和市井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
军营厮混多时,骂人的难听词句更是信手拈来。
姜锦高声骂着裴临,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滑出了眼眶。
被推搡到了一边的裴临怔在了原地,他眼瞳微颤,像是被她的泪水深深刺痛了。
她的情绪向来痛痛快快,笑也肆意闹也肆意,唯独眼泪含蓄。
他从未见过如此汹涌的泪水出现在她的颊边。
姜锦一边骂一边哭,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恶人先告状,可裴临却一直静静地听着,任她打骂。
直到她骂累了,眼泪流干了,他才解了自己的外衣上前,将她拢到怀里。
肩下肋前的伤处痛得发紧,姜锦手心发木,没有再挣扎,任裴临将自己打横抱了回去。
争吵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甚至连愤懑都发泄得不够尽兴,姜锦倦了,倦得很彻底。
自此以后,关于所有的旧事,她再未置一词,也很自觉地退出了一射之地,不再过问其他,只做名份上该做的事。
蒙上了回忆的色彩后,过往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更何况还隔着前世今生的鸿沟。
眼下,姜锦回想起自己当年的举动,尴尬之余,又有些感慨。
这场漫天的雪……和那时好像。
伞下,他们泾渭分明地并肩而行。
姜锦有那么一瞬出神,几乎要分不清到底是何年何月。
姜锦有些怔愣地自伞下抬头,望着飞白流洒的天穹,余光中,却正好能将裴临侧脸的轮廓尽收眼底。
他比她记忆中的模样年轻了太多,眉眼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冽,连落在他眉梢的雪都要稍逊一筹。
真好啊,姜锦想,他虽然记不起从前那么多的携手并肩,可是同样也记不起那些龃龉,记不起那些消磨在漫长岁月里的情愫。
有前世激烈的争吵做对比,眼下的宁静显得格外可贵。
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就这样……也挺好。
察觉到身边人气息的微妙转变,裴临低眸,瞧见了姜锦唇边的浅笑。
他脚步一顿。
她在为何而开心?是因为发现那个男人在等她、在挂心她的安危吗?
裴临收回目光,循着姜锦视线的方向,也望向了无边无垠的夜空。
他忽然开口:“姜娘子,缘何会在此处?”
姜锦对他尚有戒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崔公子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自然也会有。”
再刨根问底便显得刻意了,裴临失笑,没再多言。
两人一直走到了内院门前才分道扬镳,临走时,姜锦抬手略遮着自己的发顶,钻出了伞外。
她大大方方地朝裴临挥手,道:“我两步就到廊下了,伞你拿去吧,不必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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