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何时开始关心起这女儿家的事了?以往即便是想知道也是从母后处了解,为何今日不同呢?
未等卿言细想,隆庆帝又淡淡地道:“想必这傅家小子深得你心,否则也不能哄得你为他生儿育女,宁远怕是要伤心了。”
隆庆帝边说边笑,却让卿言呼吸一滞。
果然,之前与云轩你侬我侬的诸事全落入了父皇眼里,显然是有所怀疑了。
自己留宿博览斋整整十五日,而后又将云轩留在采仪殿许久,而宁远却一直远征,就连自己南下救灾也是云轩善后,与宁远似乎一直未有交集,这些全是明面上的事儿。
再算算自己肚子里的月份,孩子若不是傅家子孙,怕就只剩长公主红杏出墙这一种可能了。
怀孕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事儿,细节本是不会得到父亲的如此关注,可卿言的身份是唯一的储君,子嗣已非个人问题,于隆庆帝来说,更多的是国家社稷。
只是此时要如何回答才好?
卿言正犹豫着开口,隆庆帝已再次出声:“娇娇这胎若是男嗣,便是皇长孙,于傅家那也是长子嫡孙,如此一来,傅家是更上一层楼了。”
更上一层楼!
卿言心里一震。
以傅家现在朝中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再上一层楼,就只能……
卿言抬头对上隆庆帝此时显得十分柔和的目光,即使表示得如此和善,却也不得不说隐藏着耐人寻味的审度,精锐得瘆人。
对,是瘆人,特别是提到傅家和云轩时,那伪装在闲话家常下的不止是深沉,还有——杀气。
卿言不由得心惊肉跳。
思忖了几许,卿言才缓缓地故作心绪低落地开口:“这胎儿才月余,是不是男嗣还未知,况且儿臣现在身子又极弱,虽然有所好转,不过听太医说,未过三个月的胎始终是有变数。”
听完卿言这样一句,隆庆帝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卿言在心里深深舒了一口气。
又闲话了几句,隆庆帝便要她下去休息,并不忘嘱咐了几句保重的话。
从静心殿出来,已是冷汗涟涟。
卿言怎么也想不到隆庆帝对于自己腹中这还未成气候的小生命竟如此忌讳。
将傅家的长子嫡孙招为驸马确实是拉拢傅家最好的办法之一,再加上一个侧驸马宁远,宁家军更会从此唯皇命是从。
内有傅家外有宁家,隆庆帝这招平衡术确实精妙。
不过,平衡却在卿言腹中这明显地皇长嗣的父系归属下被打破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腹中孩子是傅家血脉。
长公主一次大婚招双夫,一个是权臣之后一个是青梅竹马,隆庆帝的本意怕是想让这第一个皇嗣的生父不详,以达长期制衡的目的,却不料阴差阳错下,皇长嗣的生父竟毫无悬念。
卿言深知,隆庆帝今天的这番话既是试探也是教导。
试探她对云轩的情意有几分真假,毕竟对于女儿身的卿言来说,儿女情长是硬伤;教导她身为储君也是未来的帝王,果敢勇决当机立断,妇人之仁只会换来身陷囹圄沦为阶下囚。
事到如今如何抉择,想必已是不言自明了,有着明显傅家血脉标识的皇嗣决不允许降临来破坏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平衡。
帝王玩弄权术,竟连胎儿也不放过,这让卿言顿时觉得心惊胆寒。
会不会哪天父皇因为利益将她也一并牺牲掉?
不知不觉卿言已回到采仪殿,挥手打掉众伺人,连从静心殿一路跟随的坠儿也被半道儿遣去照顾伊娜,卿言觉得自己此时需要时间来独处。
一直以来,在卿言的认知中,皇权的斗争对象向来只有晋王一党,作为储君,父皇该是不遗余力的扶助自己,却不想,原来位于权利中心的是父皇与晋王,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平衡众力和扳倒晋王的棋子,或者说是靶子。
卿言苦笑,没有儿子而已,有孙子也是一样,皇位从来就只需要一个继承人。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侧驸马另类,难道女帝就不另类?
卿言重重地于心中叹了口气,今生父亲这个字眼竟不如前世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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