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安静下来,舅甥二人对峙着,明明是六月天,屋内却仿佛冷得彻骨。
半晌后,沈棠笑了一声:“可大梁朝廷并未放弃闵州百姓,师父您应该挺失望吧?”
“是吗?”
宋仇冷笑,“可属下明明听闻,大梁朝廷同样杀了不少闵州百姓,大梁的齐王也下令焚烧瘟疫之人。
所以,他们做的又与当年南靖朝廷有何区别?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近两年甥舅二人极少见面,每次见面皆是剑拔弩张。
今日注定又要不欢而散,沈棠闭了闭眼,压下心中郁气,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平静。
他道:“世上早已无南靖,世上除了你我几人,又有谁还记得南靖?且不说复国艰难,即便师父能如愿复国成功,可那又真的还是曾经的南靖吗?”
他眼眶微微红,眼神带着一抹哀伤,直直地看向宋仇。
那眼神虽平和,却仿佛能穿透宋仇的皮肉,刺进他的骨子里。
宋仇眼神闪烁几下,沈棠看在眼中,片刻后他道:“师父您好自为之。”
沈棠说完这话便收回视线,抬脚径直往房门处走去。
可还不待他走出堂屋,身后突然传来“嘭”
一声重响,接着响起属下惊慌的声音:“阁主!”
沈棠脚步顿住,他猛地转身,看到宋仇一张脸上鲜血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在两个属下的搀扶下,正颤抖着身子看着他。
沈棠顿了顿大步折身回来,着急道:“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宋仇一张脸已经不复方才的样子,如今在沈棠面前的是怎样一张脸呢?那张脸面目全非,半张脸都是丑陋的疤痕,坑坑洼洼混杂着鲜血,如被烧焦的木炭,让人不忍直视。
这才是宋仇原本的样子,而他的脚边,赫然丢着一张光滑的□□。
宋仇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沈棠,丑陋的脸上血泪纵横:“属下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娘娘,不能为先帝和娘娘报仇,无颜苟活于世。”
沈棠怔了怔,宋仇却仍不肯放过他:“殿下,您方才那番话可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娘娘?您想想先帝,想想娘娘……”
宋仇说到这里已经哽咽,沈棠顿在原地,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画面。
满地的鲜血,横陈的尸体,流在地上沾满沙土的肚肠,悬挂在宫中海棠树下那道身着红色龙袍的修长身影,寝殿中母后哀声的哭泣和大梁匪军放肆的□□声。
还有被付之一炬的南靖皇宫,冲天的大火和滚滚浓烟中,舅父躬身将幼小的他护在怀中,舅父身上被大火吞噬,却拼尽一切护他周全……
当年的记忆本该随时间淡去,但因为伤痛太深,所以忘记是可耻的,他身边的一切,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允许他忘记。
他们不断提醒着他、鞭策着他,午夜梦回时,这些噩梦一遍遍在他脑中轮番上演,日渐清晰,刻入骨髓。
沈棠眸中漫上一丝猩红,清瘦单薄的身影立在高大的宋仇面前,摇摇欲坠。
他麻木地看着宋仇那张可怖的脸,可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握紧,指关节用力到白。
“殿下,您再看看属下这张脸。
您要记住,南靖的仇人是大梁,还有赵家!”
沈棠微微蹙眉,宋仇冷笑一声:“南靖虽不是琅琊王他爹所灭,但当初最先攻打南靖的便是他赵家!
当年大梁攻打西陵时求南靖派兵支援,可转头姓赵的就挥兵直指南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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