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沈澜忽而想起了她从刘宅出逃的那一晚,也是这般好景致。
只是彼时心中惶恐,怕自己逃跑不顺,又怕被卖入暗门子,罹患疾病,尊严沦丧,便没有心情赏景。
如今天上朗月依旧,人间清风犹在,她也好端端的活着,无需学什么伺候男人的把戏,也不必时刻忧虑沦落风尘。
况且三年过后,若能销去奴籍,她便是良家子弟。
便是不成,再逃跑,也有三年时间来准备。
沈澜计定,心中一派安宁,她披着粼粼月光,拢着满袖暗香,阖眼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正低头为裴慎整理腰上素银束带,恰要将一个竹叶纹三梭布荷包系上去,忽闻房外传来林秉忠叩门声:“爷,来圣旨了。”
裴慎闻言,应了一声,即刻去外书房接旨。
一进书房,只见十几个锦衣卫立于左侧厅堂,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
东厂档头带着几个番子立于右侧,头戴尖帽,脚蹬白皮靴。
双方泾渭分明,互不搭理。
裴慎暗忖,陛下无子,又日渐老迈,疑心病越发重了。
不仅启用东厂,还要东厂与锦衣卫一同前来,相互制衡,这是生怕有哪一方做手脚。
不过扬州官场侵吞盐引行贿受贿一案证据确凿,没哪个傻大胆敢在这时候动手脚。
“裴大人,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古来唯廉而能后平,平则公矣。
昔子罕辞玉、杨震辞金,列前古之清洁,为将来之龟镜……”
待裴慎接了旨,这旨意果真与他想的一模一样,转运使秦献仅因管教下属不利被申饬一番,而副转运刘必之却要被押送回京受审。
“裴大人,陛下命我等速速缉拿要犯,不知裴大人可否派个差役带路?”
说话的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威名赫赫的石经纶。
对方板着脸,络腮胡须浓密的看不清神色,一板一眼道:“还请裴大人速速行动,勿要耽搁我等差事。”
裴慎尚未说话,一旁的东厂档头许益便不咸不淡道:“石镇抚使说笑了,裴大人深受圣恩,哪敢耽误陛下的事。”
说着,又满脸堆笑,“裴大人来扬州一月,便查出了一桩惊天大案,当真是头角峥嵘、年少有为啊!”
石经纶即刻嗤笑起来。
见他嗤自己,许益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回敬:“北镇抚司好大的威风。”
“比不得许档头,带着个番子便敢来办差事,艺高人胆大。”
这分明是讥讽他们东厂无人。
许益心中恼火,若不是裴慎还站在这里,他恐怕甩袖便走。
只见许益阴着脸道:“咱家出京办差,不与你置气。
裴大人,且给咱家也派个差役带路!”
见两人互不搭理,裴慎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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