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人多狂放,有时入夜比白天还热闹些。
赶上没出正月,周边小国常有各式各样的班子涌进邺城。
手艺人,商人,各出各的摊子。
或跳胡腾舞打擂台,或倒卖关外货物。
各处风灯高挂,照得街道煌煌如白昼。
夫子领她缓步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回头关注一下。
见她撑伞的手拿袖子裹着,便驻足道,“你把伞息了,到我这里来。”
她有点诧异的望他,斟酌一下还是摇头,“两个人打一把伞怪挤的。”
当然他感觉不到,她哪回不是往他头顶上倾斜自己露在外面,雪都灌进领口里去。
贴着皮肉一融化,简直冻得生疼。
眼下替他背着袋不算,还要给他打伞。
这夫子以压榨她为乐,心肝怎么这么黑呀
她觉得她是可以识破他的诡计的,为求自保离他远一点。
没想到他夺过她的伞,随手就扔给了路边的乞丐。
那乞丐千恩万谢,她眼巴巴着不好拿回来,对他又敢怒不敢言,心里只是说不出的不痛快。
可是后来发现,事情倒还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夫子接过袋自己背着,把她罩到了伞檐下。
人真是奇怪,担子都卸了,反而又觉得不踏实了。
无比的惭愧啊,仿佛那些都是她份内的,是她偷懒溜肩,带累了夫子。
她仰头他,伸手想去接伞柄,他让了让,“你冷么我来。”
她嗫嚅着,“学生惶恐,叫夫子为我打伞”
他嫌她战战兢兢离得远了,横过手臂来把她揽得近些,“还打算你追我赶么伞下这么点地方,你让到哪里去”
弥生窘红了脸,从来没和夫子靠得这样近,肩头子捱着他的臂膀,紧张得心在腔子里猛扑腾。
这可怎么好呢她慌得厉害,越慌越跟不上他的节奏。
肩膀和肩膀撞来撞去,木蹬蹬活像个傻瓜。
她感到丧气,自己蠢成这样,夫子大约更对她有成见了。
他的手总和她的磕在一起,磕得久了,糊里糊涂就被他包在了掌中。
她不敢动,人都有点晕眩。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的一小片皮肤上摩挲,一点一点,轻轻的。
两个人都是广袖,垂下来盖过指尖,她想这样倒可以避人耳目。
袖口的莲花纹交叠在一起,她低下头,仅剩的从容都被绞了进去。
不懂夫子的用意,他是师尊,按理不能这样不规避的。
她上次抗议过,却惹得他生气。
这回忙着惊讶之外,似乎也更提不得了。
他每移动一毫,她的心就攥紧一分。
脑子里浑浑噩噩,只贪恋那温暖,也不想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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