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悠悠地晃,皇甫南和绿岫红芍挤在一起。
前段时间御史参奏皇甫达奚,还有一条,说他不管束家人,竟然放纵女眷骑马出城,连帷帽也不肯戴,露出了那洁白的脸庞和赤裸的脖子。
今天这车拿厢板遮得严实,车夫也不敢再抖威风,懒洋洋地甩着鞭子,任两匹马慢慢溜达。
外头有歌声,到曲江池了。
绿岫和红芍凑到窗牖前,伸长了脖子张望。
碧水环绕着飞檐翘脚的楼阁,江畔有彩帷、骏马、怒放的芙蓉,还有晃动的笑靥和漂浮的脂粉香。
人头挤挤挨挨的,不时发出惊呼声,准是胡僧在剖腹掏心了。
绿岫依依不舍,正要放下竹帘,车身猛地一颠,三人滚作一团。
车夫急急地勒住马,一头告罪,一头骂道:“该死的蛮子!”
是个喝醉的南蛮突然从马蹄下窜了出来,皇甫南只随意地往窗外一瞟,他的脚背上缠绕着蓝色的藤蔓,腰上琳琅满目地挂着针筒、芦笙和药囊。
她把脸别开,隔了厢板命令车夫:“快点走。”
梨园宴后,崔婕妤叫人传了两次话,请皇甫南进宫,这个时候,是皇甫南“父亲”
的祭日,她正好用这个理由躲过了崔婕妤。
车子要去城外的碧鸡山,皇甫家的私庙就修在山脚。
出了城门,车夫甩起鞭子,马蹄小跑起来,道旁是绿树荫浓,径泉淙淙,皇甫南想起在乌爨,也有一座碧鸡山,但林子比这里深,马比这里野……忽然车夫又“吁”
一声,把马勒停了。
这下绿岫发了火,一把推开厢板,却一愣,又讪讪地退回来了。
“是蜀王府的人。”
她跟皇甫南咬耳朵,“骑着马追上来的。”
皇甫南神色不动,“问问他要做什么。”
绿岫掀起车帘,跟外头的人对答了几句,接过来点东西,她放下车帘,转身给皇甫南看,是一枝桃花。
“三郎说,金盘是贡品,于礼,的确不该转赠给别人。
但皇后赏的酪浆和桃花,他受之有愧。
怕酪浆变臭,他自己先喝了,下回再赔给六郎。
幸好桃花没有开败,娘子可以拿回家欣赏几天。”
绿岫脸上有点想笑,又有点害怕,自后厢板的窗牖小心地往外看着,“这回不会再给人看到,参相公一本吧?咱们可没有主动去结交蜀王府,是他们自己追上来的呀。”
厢板不隔音,皇甫南已经心里有数了。
她接过桃花,随意看了看,含笑道:“何止没有衰败,明明开得正盛,看这梗,还是绿的呢。”
叫绿岫掀开车帘,把桃花还给了来人,“皇后的桃花也不是赐给我的,请郎君自己送到阿兄手上吧!”
皇甫南睨他一眼,“咱们走。”
绿岫和红芍一起扭头,望着车后远去的人影,扑哧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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