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姹又把项链扯起来端详,阿苏拉则是个长成大人的男人,又是个僧人,难道他也喜欢金项链吗?
有人弹起了弦子。
阿姹扭头往阿普笃慕的房里看。
乌爨人善月琴,阿普笃慕无聊了,也会胡乱拨弄几下琴弦,但没有人手指下是这种泠泠如松风的曲调。
阿姹觉得这个调子有点熟悉,可如同“江南无所有”
这句诗一样,她脑子里总笼着雾,想不清楚。
为什么阿苏拉则会说汉话,会弹汉人的曲子呢?
阿苏拉则的弦子弹了很久。
阿姹仰头,看见王府房檐上的绿琉璃瓦,那里供奉着菩萨,用汉字写着官家舍利的字样,她仿佛还看见有树叶微微打着卷。
泛黄的贝叶飘落到了阿姹脚下。
起风了。
银苍碧洱(二)
阿姹被阿普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阿姹脑子发懵,耳朵里还是弦子叮叮铮铮的声音。
呆了一会,她记起来了,阿苏拉则在阿普房里弹了一后晌的弦子,之后他去见了各罗苏,不知说了什么,又触怒了各罗苏,他踩着月色离开了太和城。
“阿苏……”
阿姹咕哝了两个字。
阿普没听见。
才一个晚上,他又生龙活虎了,不断地催阿姹,“快点呀。”
阿姹揉着眼睛,“去哪?”
阿普等得不耐烦,环抱双臂,脚踩在门槛上,“咱们半个月前去的地方。
你不去,我自己走了?”
阿姹从地上跳了起来,奔去收拾包袱,把萨萨送给她的金项圈、玉臂玔,还有笔墨纸砚,都填进包袱。
她先拎起丝履,摇摇头,又换成一对云头靴。
阿普有点后悔叫她了,他夺过阿姹怀里的包袱,丢到被褥上,随手抓起细长的马鞭,塞在阿姹手里,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拖。
两人手拉手奔出王府,娃子们也兴奋了,打着呼哨,紧追在阿普的屁股后头。
阿普说:“不要你们。”
他先上马,阿姹忙敏捷地爬上马背,从后面搂住阿普的腰。
两人一骑,被娃子们眼巴巴看着,飞驰上了青石板大道。
阿姹大概知道,回姚州,要一路往北走,经过弥鹿川、白崖城,再过了龙首关,就出了洱海坝子,到了汉人的地界。
她一路听着马蹄嘚嘚,心在怦怦跳。
到了一处密林子,阿普叫阿姹下马,把马栓在树上。
阿姹不解其意,望着东边艳红的日头,“离龙首关还远着呢,咱们走着去吗?”
阿普不说话,把马鞭折起来,别在腰间,弯身钻进林子里。
他穿着缯布的对襟黑衫,赤脚套一双草鞋,跟寨子里的娃子没两样。
他还不到包头的年纪,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左肩挽着白竹弓,右肩挂着羊皮箭袋,腰里别着弹弓、匕首。
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晒干的香云草塞进嘴里,蹑手蹑脚地拨开荆棘和藤蔓。
阿姹察觉出不对劲,她站住了,“咱们不是去龙首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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